“讲故事、融资、烧钱、再讲故事、再融资、再烧钱。”新造车企业，这样的商业模式能走通吗？

昨天，新造车企业们很热闹。

上午，马斯克再发公开信，重申特斯拉私有化的立场和决心，并公布特斯拉私有化的资金保障来自沙特主权财富基金；与此同时，“中国版特斯拉”蔚来汽车，正式向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递交了IPO申请招股书。

下午，刚刚入主贾跃亭的法拉第未来（以下称FF）不到两个月的恒大，宣布在中国设立运营总部，恒大法拉第未来智能汽车（中国）有限公司正式揭牌，一度不被看好的FF正式迎来“第二春”。

确实，特斯拉Model S的诞生，推动了汽车电动化浪潮，具有一定颠覆性意义。而受到特斯拉备受追捧的原始刺激，带来了一批“中国门徒”。

但要颠覆百年汽车业，谈何容易。

这场革命才刚刚开始，问题已经来了。

他们很缺钱。

即便是资本市场的宠儿特斯拉，也一度深陷现金流危机的泥淖。融资了165亿的蔚来，在过去的两年半，累计净亏损109.2亿。而贾跃亭的造车梦此前险遭夭折，也是因为巨大的资金窟窿。

有了金主恒大，FF短期内或许不用为资金发愁。不过，曾经给出造车门槛200亿的李斌，对上市显得更加迫切。

当初，特斯拉上市的原因是钱的烦恼。而上市也有也有上市的麻烦，马斯克希望不再被华尔街“绑架”。

进退之间，“新造车运动”走向何处，好戏才刚刚开始。

特斯拉需要退市

特立独行的马斯克，延续了过去15年来高调、随性的行事风格。

“正在考虑以每股420美元的价格将特斯拉私有化。资金有保障。” 当地时间8月7日凌晨，马斯克发布一则简短的推特，向华尔街抛出重磅炸弹。

马斯克不愿意管理一家上市公司。

他用一篇详细的邮件说明了特斯拉退市的三点理由: 特斯拉全员持股，私有化后可以避免股价波动的影响；定期发布财报对公司造成了压力，使公司为了利润不得不做一些短视的决策；不受做空的影响，公司运行的状态会更好。

事件在本周进一步发酵。

当地时间本周一，马斯克在一封新的公开信中表示，特斯拉私有化的资金来自于沙特主权财富基金。他还在信中强调，任何人决定私有化之前，都会提前获得该计划的全部细节，包括所要使用的资金的性质和来源。

而特斯拉董事会决定将于本周与财务顾问举行会议，正式商讨马斯克前此提出的私有化建议。

“特斯拉私有化，将是新经济资本和传统金融市场的一个里程碑式对决。”有业内人士如此评论。

但争议也随时而来，特斯拉是真退市，还是虚晃一枪？

两种观点十分鲜明：一种是特斯拉退市是玩真的，是马斯克担心崩盘停牌的缓兵之计；另一种观点认为，特斯拉退市只不过是马斯克炒高股价的手段，是马斯克和华尔街做空者的博弈。

实际上，正如马斯克此前在邮件中所说的那样，特斯拉有太多需要退市的理由。

特斯拉上市后，一直是资本市场的焦点和宠儿。正是股市的融资支撑着特斯拉的“烧钱”，使这家从未盈利且亏损不断扩大的公司，维持着特斯拉的生存。

和上市初相比，特斯拉的股价目前飙升了近21倍，市值达到了630亿美元，高于美国“传统汽车三巨头”通用、福特和菲亚特克莱斯勒的市值。

然而，过高的市盈率使得特斯拉一直是做空者的目标。根据金融分析公司S3 Partners的数据，近27%的特斯拉自由交易股票被做空。

长期亏损，让特斯拉正面临着巨大的现金流危机。彭博社曾测算，特斯拉平均每分钟消耗6500美元，特斯拉的资金或将在2018年底耗尽。除非车辆生产有明显的提高，或者有新的大笔资金注入。

一个月前，特斯拉终于决定在中国独资建设超级工厂Gigafactory 3时，资金来源同样成谜。

“对于中国市场而言，我们的计划将基本上是利用中国本地银行提供的一笔贷款，用当地债务为上海的超级工厂(Gigafactory)提供资金。”马斯克称。

在唯一贡献利润的中国市场，特斯拉能否顺利建厂，面临着中美目前紧张的贸易关系的挑战。有业内人士对记者表示，允许马斯克不带资本到中国建工厂不合逻辑，“上海政府不会出钱补贴，只会给优惠政策，银行贷款肯定要有抵押物，政府与银行不会承担高风险。”

除了资金，一直以来牵扯着特斯拉精力的还有产能的问题。

特斯拉至今未从产能困境中摆脱出来。今年第二季度，特斯拉的产能达到了前所未有的53339辆，几乎全部归功于Model 3，但尽管如此，外界仍然怀疑它的这种势头能否持续下去。

彭博社指出，特斯拉需要比目前多得多的产能扩张，所需资金也将更多，股东或许会无法忍受其烧钱的速度，特斯拉需要从股市更多地融资。如果特斯拉股票崩盘的可能性确实存在，那么马斯克私有化的举动是在提前规避风险。

“退市很难，马斯克用新经济的思维和方式去处理这样一个庞大并复杂的金融交易，会让公司和个人承受巨大的风险。”一位汽车业内人士对智库君表示。

最大的一个问题是，私有化的资金从何而来？

此前，有分析认为，如果按照每股420美元的价格，马斯克为此次私有化需要拿出710亿美元的资金。即使除了自身持有的约20%的股份，他需要争取的资金也将接近600亿美元。

对此，马斯克在公开信中回应：严重夸大了实际所需的资本。

“每股420美元的价格只适用于选择获利套现的特斯拉投资者。我预估结果是，大约将有三分之二的现有投资者将在私有化后继续持有特斯拉。“马斯克称。

也就是说，收购的成本可能只需要200亿美元左右。

目前看来，特斯拉私有化的资金，最有可能来自沙特主权财富基金。

他在公开信中描述了双方近年来关于公司私有化问题讨论的经过。

马斯克称，差不多在两年前，沙特主权财富基金多次来访特斯拉讨论公司私有化的问题。2017年初，沙特主权财富基金与马斯克首次会面，表达了对于私有化的兴趣。此后，沙特主权基金在第二年里与马斯克举行的几次会议中重申了这一兴趣，并竭力推进私有化的交易。

“沙特主权基金拥有足够的资金来完成这项交易。”马斯克表示。

马斯克透露，最近沙特基金通过股票市场买进了5%的特斯拉股票，之后他们又要求再召开一次会议。该会议在7月31日召开。

“在会议期间，沙特主权基金高层对于我之前没有继续推进私有化的进程而表示遗憾，并强烈表示支持在此时为特斯拉提供私有化的资金支持。我也了解到，这已经是他们的最终决策，且极为渴望继续推进特斯拉私有化。”马斯克表示。

在结束了7月31日的会议后，关于推进私有化进程的问题，双方已基本达成一致。这也是马斯克之所以在8月7日发布推特表示将特斯拉私有化、并且“资金有保障”的原因。

“8月7日后，我继续与沙特基金的高层进行沟通。他表示支持继续进行财务和其他相关的尽职调查，以及其他为了获得批准所进行的内部审查程序。同时，基金高层询问了公司将如何私有化的更多细节，包括私有化的股份比例和监管要求。”马斯克表示。

马斯克进一步表示，将继续与沙特主权基金进行讨论，并且也在与一些其他投资者进行讨论。

目前，关于特斯拉是否退市的最终决议，特斯拉董事会已成立专门委员会，并将和法律顾问一起进行适当的评估程序。如果董事会批准该计划，也必须获得所需的监管要标，并将该计划将提交给特斯拉股东进行表决。

蔚来只能上市

在马斯克嚷嚷着要让特斯拉退市时，被认为最有可能成为“中国版特斯拉”的蔚来汽车，正式在北京时间8月14日正式赴美IPO。

蔚来汽车IPO，并不意外。这两年蔚来上市的传闻不断，甚至从蔚来汽车上市之初，就有人认为李斌一定会将它送向资本市场。

在国内，李斌拥有自身超强号召力和豪华的朋友圈，其中腾讯、百度、京东、高瓴资本、红杉中国给予李斌大量资金支持。自2014年成立以来，蔚来汽车累计融资5轮，共募集金额24亿美元（约合人民币165亿元）。

这距离李斌此前提及的“200亿”门槛，还不够。

即使蔚来汽车联合创始人秦力洪此前曾经表示，蔚来的资金并不紧张。但在车辆大规模交付前，蔚来面临着前期的巨额投入和亏损。

蔚来在招股书中透露了三年来的经营业绩。

今年上半年的营收为4599.1万元，其中汽车销售收入为4439.9万元，净亏损额为33.3亿元；在2016年和2017年，蔚来汽车净亏损分别为25.7亿元和50.2亿元。三年内亏损累计达109.2亿人民币。

而此前，李斌在接受智库君采访时曾经表示，今年的亏损绝对不止50亿。

尽管蔚来是目前国内融资最多的造车新势力，但同样蔚来很敢花钱。光是ES8上市发布就花掉了8千万。

因为前期研发生产投入巨大、后期又赤重金打造蔚来中心，车辆交付仍处在爬坡阶段。短时间内，蔚来的“账面”不会很好看。

蔚来在招股书中提到了一些风险。

大规模量产生产汽车、车辆技术研发以及吸引目标客户的能力未经证实，仍然在进度当中；蔚来目前开始生产，尚未从生产中产生收入和尚未盈利，这些在未来可能还会继续；未来可能需要继续融资支持；政府对于电动车项目补贴可能会影响蔚来的汽车业务等。

尽管蔚来在招股书中表示，截至7月31日，蔚来首款量产车型ES8的订单量超过17000个，且已累计生产1300辆ES8。蔚来汽车预计，在2018年年底交付1万辆以上的ES8。

但在数次推迟交付时间之后，蔚来ES8目前仅小规模交付，能否完成计划还有待观察。

种种原因，蔚来对钱的需求更加迫切。赴美IPO，也就在意料之中。

事实上，早在去年12月16日ES8上市发布会后，就有一位资深投资人在接受智库君采访时表示：“在无法通过产品来赚钱前提下，蔚来的路径应该是通过造势，在一到两年之内放在资本市场融资。由于很难短期盈利，在国内不具备上市条件，唯一可能的是在美国纳斯达克上市。”

在整体造车大势热度放缓，资金饥荒季来临前，对于一家汽车公司而言，18亿美金或许如沧海一粟。“大势不好、滴水不漏、谁都想抢滩登陆。”一位业内人士表示。

也有人认为，“李斌的窘迫可能在于，如果还不上市，很快就将达到终点。”

会讲故事的人

李斌和马斯克有着一个极为相似的共同点，他们是最会在资本市场讲故事的人。

回顾特斯拉的历程，只能说马斯克是玩转消费心理的高手。

第一代roadster应该市场惨败，无论事后如何“补妆”，难有起色。

Model S的亮点是互联网和17寸大屏，但没有技术门槛，被人很快跟进。于是马斯克讲起了快充站的能源互联网故事，但事实上由单一品牌做充电服务和基础设施一定没有任何经济效益。

Model X的唯一卖点是一个鹰翼门，这时他意识到资本很快就要跟不上了，只好强行提前推Model 3，用3.5万美元作为噱头，用“抢购式”心理冲预定量。

“40万预订数是以牺牲用户体验维代价博资本、压供应商，结果供应商偷工减料拖累了投产进度。不过，目前Model3现在只卖高配，如果量上不去，利润上不去，又被资本抛弃崩盘的风险，所以只好退市，以此拖一拖市值，拖一拖时间，看Model3是否有转机，同时也跟大金主谈着。”有业内人士分析认为。

如果说特斯拉想要颠覆的是电动车技术，在技术方面缺少创新点的蔚来，试图颠覆的汽车的服务体系。

蔚来被认为最有可能成为中国版特斯拉的其中一个原因，也是因为李斌能讲好故事。

现在，李斌正给华尔街讲一个新的故事。

他在给股东的公开信中，宣布把本人拥有的占其持股份额的三分之一的5000万股NIO股份，转让给信托基金。

“我会让蔚来的用户讨论并提出如何利用这些股票的经济利益，通过某些机制在未来实施。我相信这个决定忠于NIO追求成为全球用户企业的初心，并将加深我们与用户的关系。”李斌表示。

李斌一直强调“互联网思维”，而蔚来也试图重新定义用户与企业的关系。

蔚来在一线城市的核心区域，斥巨资打造蔚来中心。借由此，将自己打造成为全球范围内第一家"用户企业"，成为“最懂用户、最关心用户”的企业。蔚来通过打造一个属于用户的社区，拥有忠实的用户社群。

“一键充电”、充电车、换电模式，这些“花样”看上去也颇有意思。

不过，蔚来的换电模式也有着很大的争议。蔚来在招股书中坦言，“在提供充电解决方案的经验有限,可能会有意外的挑战阻碍我们提供解决方案，或最终提供了比预期昂贵的解决方案。”

李斌想要打造的汽车梦想，还需要更多资金，能否顺利IPO或许是蔚来发展的一个关键。但成功融资之后呢？募得的资金能够支撑蔚来的现金流吗？

此前，有传闻称蔚来方面希望通过IPO募集到超过20亿美元的资金，最终市值或将高达370亿美元。但据招股书披露，蔚来汽车将融资不超过18亿美元，低于此前20亿美元传闻。

而有业内人士对智库君表示，蔚来的市值或许不如想象中乐观。

今年以来，赴美IPO的中国企业在二级市场并不被看好。二手车电商优信上市后，在以9美元开盘后，股价一路下跌。截至美东时间8月14日收盘，已经跌至5.7美元，市值较上市初蒸发了10亿美元，仅为16.67亿美元。优信的纳斯达克之旅，也被认为“流血上市”。

在此之前，李斌曾亲手将两家企业推向资本市场。一个是让其功成名就的易车，另一个则是脱胎自易车的易鑫。不过，二者在股市的表现却不尽如人意。易车14.4亿美元左右的市值，只有竞争对手汽车之家的六分之一不到。而易鑫上市初期市值一度破600亿港元，如今跌到只有165亿港元。

此时此刻，当特斯拉CEO马斯克已经为退市后的公司股份找到了愿意接手的投资人，而且马斯克暗示他真的受够了上市公司监管体制对特斯拉的束缚。被称为“中国版特斯拉”的蔚来上市前景怎样，值得寻味。

特斯拉的启示

上市是一把双刃剑。

“特斯拉在资本市场遭遇的问题也说明，快速发展的公司过早上市会不适合上市公司的治理，对业务发展也会有限制。”一位资深投资人对智库君表示。

目前还处在“烧钱”阶段的造车新势力，距离实现盈利的日子还很遥远。然而随着公司的扩张，对资金的需求也在加大。谋求IPO成为增资的重要手段。

然而，对于造车新势力而言，上市机遇与风险并在，需要做充分的准备和评估，并且要思考上市的目的和上市后能否继续拥有融资的能力。即使像特斯拉这样的资本市场的宠儿，上市之后依然无法保证充足的现金流。

“初创企业离开资本是万万不能的，但是也有被资本带偏方向的风险，选择对的投资人很重要。中国的新势力造车不要被投资人绑架，更不能只对投资人负责，而风险资本与汽车行业投资巨大、回报周期长的特点，格格不入。”上述业内人士表示。

造车是一场“马拉松”，规模大小和资金多少其实不是决定胜负的唯一要素。“特斯拉对中国的新势力造车最大的借鉴就是产品要做好、交付要做好，量要上去。”上述业内人士进一步表示。

特斯拉商业模式是“讲故事、融资、烧钱、再讲故事、再融资、再烧钱。”如此看来，这种商业模式在汽车行业到底如何走通还不知道，但可以肯定的是，上市不是终点，上市也面临退市。